涵洞无名尸--DNA科学鉴定得结论
5月12日,有一住漳河大堤南边的女村民来刑警队报案,说是她丈夫吕大成有好几天见不到人了,恐怕与公安正调查的无名尸有关。
这个吕大成在堤北承包了一座窑,专门生产砖坯子。他到哪儿去都是骑着摩托车独往独来,常常十天半月不着家,所以他是啥时不见的,吕妻并没留意,只是后来打了几次电话,大成的手机老没人接,又听说大堤涵洞发现了死人,便有些惶惑了。方一问吕大成的身高、年龄,与尸骨的鉴定结论均相吻合,觉得很大可能就是他了,认为有必要做DNA检验加以确定。5
月14日,高法医带着吕妻和其女儿的血样再次来到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。法医物证鉴定处的裴黎等完成了这次鉴定。经检验得出吕妻、吕女儿与无名尸的DNA比对结果:无名尸是吕女儿生父的可能性为99.9552%。可以认定死者就是吕大成。
破解了无名焦尸的身源,办案人员立即围绕吕大成展开调查。
吕大成这个人虽然成家十几年了,但对拈花惹草的事儿依然兴趣浓厚。前几年曾跟一舞厅小姐整日厮混,现在又与一个叫胡小丽的未婚女子相处甚密。听说他自己开酒店挣过一些钱,但家里人从没见着,倒是经常找别人借钱,还时不时地向妻子要钱用。据吕妻讲,他的钱都花在了外边,啥时回家了,那准是兜里的钱花光了。
最后一次有人见到吕大成是在5月3日吃晚饭时。吕在砖窑上的一位好友讲,那顿饭吕喝了一瓶啤酒,要了一碗水饺,买了两个猪蹄,还问他吃不吃,他说不吃。饭后他见吕晃悠着往砖窑去了。
吕大成到底去哪儿了?又能走多远?
从调查结果看,吕大成死于钱和情的因素都有,但在“钱”这方面,没发现和谁有明显突出的矛盾,而在“情”上,倒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。
那个胡小丽有个对象在京城打工,她在吕大成的砖窑干活。据窑上的工人反映,平日里吕大成对胡小丽处处照顾,二人之间哥一声妹一声的,叫得煞是亲热。吕大成经常骑着摩托车接送胡小丽上下班。但是不知怎的,就在吕大成失踪的第二天,即5月5日,胡小丽辞掉窑上的工作,卷起行李回家了。她的家在漳河大堤北边的A村,距涵洞现场也就一公里的路。
看起来,吕大成的死十有八九与胡小丽有关。大家分析,吕与胡两人年龄悬殊很大,且吕还有家室,很有可能那一晚吕大成吃饱喝足后钻进了胡小丽的房中,二人正苟合之时,不巧被人撞见,胡家人气恼之下将吕处死,然后移尸焚尸。
这一推断与焦尸现场情况完全可以合乎逻辑地联系起来。那么,杀人的第一现场就应该到胡家去找,而且应该到胡小丽独自居住的房中去找!
5月18日下午,办案人员分成几组进入A村。刑警大队技术中队中队长冯合军、法医任学堂等直奔胡家,其他的则进行外围调查。这样的人员配置,用意很明显,重点是要寻找屋内留下的微量痕迹,特别是血痕。
胡家位于村边,这种情况又使几位刑警会意地一笑。进了院子,只有胡母一人在家。“我们是公安局的,到你家来看看,问点儿情况……”冯合军简单地说了几句。
胡母听着,脸上顿露紧张神色,不情愿地说:“那你们就看吧。” 墙上的刮痕赫然在目对这般令人起疑的举动,冯合军他们佯装不知,只管四下查看。
初步发现的问题有:西屋衣柜上摆着一卷红白蓝三色编织布,现场上也有此布;院里停着一辆农用“三马车”,屋里地上放有几桶柴油,现场焚尸使用了助燃物。
这些物品或许还不足以说明什么,但查到胡小丽的居室时疑团陡然加大。她住在西屋最南边一间,门上挂着锁。冯合军他们隔窗望去,墙上大片明显的刮痕赫然在目!
“你女儿去哪儿了?”冯合军扭头问站在身后的胡母。
“下地干活了。” “请把屋门打开看一下。”
“我没钥匙呀。”
“那你去把你女儿找回来开门。”
“我可不知道她在哪儿块干活呢,没法找。”
“你丈夫到哪儿去了?” “外出打工了。” “
什么时候走的?” “有一二十天了……不对,有个把月了。”
“噢———是这样。家里就剩你跟你女儿了?” “
对,就我们两个。”
“最近你女儿对象回来过了?”
“没有。他回来做什么?又不是过年过节。”
“好了……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,没别的事了。”冯合军心里已经有了底,给另几个同志一递眼色,他们跟胡母道别着出了院门。
走在路上,他们几人正准备交换一下看法,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,有人猛一回头,见胡母赶着几只羊跟在了后面。
胡母并不像电影里的特务那样躲躲闪闪,她赶着羊不远不近地跟着,一直目送着冯合军他们出村进了一片小树林,才收住脚步。
这时,还在村里的另一组民警也有了发现。他们在走访胡家的一位邻居时,问到胡小丽的情况,那邻居一指不远处街口的一个女孩子说:“喏,那就是她。”说完又大声地招呼着,“小丽,快过来,有人找你!”那女孩答应着走了过来。
“你是叫胡小丽?” “是呀。”她有点儿茫然地说。 “
你爸在家吗?”
“出门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走的?有多久了?”一位年轻的刑警掏出小本子准备记录。
“有六七天了吧。”
“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吕大成的砖窑?”
“这个月初吧。” “什么原因……”
“小丽———”这时,胡家那边传来女人急切的呼喊,打断了他们的谈话。“快回家,别净站着说话,羊圈该打扫了……”
“这人怎么……”年轻的刑警看着胡小丽离去的身影,无奈地晃了晃手中的本子。接下来的情景很有意思:冯合军他们进屋看,胡母也紧跟着进屋;
房中寻到11处血痕
对胡家的“火力侦察”甚有成效,调查中所呈现出的种种表象使专案组深信,胡家的作案嫌疑不能排除。事不宜迟,必须立即采取行动。
5月19日,办案人员依法对胡家进行了搜查。
胡小丽的房门被打开了,室内家具只有一床一桌,靠墙边还摆放着两个装杂物的纸箱子。
刑警的注意力首先集中在墙上。四面墙壁都或多或少有人为的刮痕,加上灰尘、污渍和白灰脱落,看上去班驳陆离。单人床边的墙上则围着一溜报纸,显得干净整洁,像是新糊上去的。屋子的主人肯定是要掩盖住什么!大家对此心照不宣,搜查得愈发仔细。
很快,他们在墙上、床下、桌上暖瓶外壳、纸箱上等部位共发现11处血痕!其中,床下的血痕面积最大,墙上最高处的微量喷溅血痕达三米多!这一搜查结果虽是在意料之中,依然让各位刑警大大地激动了一把———第一现场就是这儿了!
经对胡小丽住房内提取的数份血痕检材初步检验,血型均为O型,与受害人吕大成的血型一致!
专案组上上下下都感觉到,这个案子该结了,否则胡小丽屋里的血痕该做何种解释?
四邻的村民也都传开了:杀死涵洞里那个人的凶手,被公安局的给找到了,是A村的胡家……
技术中队队长冯合军等带着血样检材,于5月21日下午到达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,去进行此案的第三次DNA鉴定。前几次的鉴定结论,使他们迅速调整了方向,侦查工作进展顺利。因此,冯合军还为鉴定中心带去了锦旗和感谢信,对田雪梅、裴黎、周毅等同志为破案提供的准确、科学依据表示衷心的感谢。根据案情,这次鉴定结果出来,就有了不可推翻的铁证,犯罪嫌疑人就算是被稳稳地罩住了。
副主任法医师裴黎再次为此案承担鉴定。第二天上午,她根据检验程序,先用抗人Hb试剂盒检验,结果使她感到异常困惑:所有检材均未检出人血反应———这些检材是动物血!难道是操作上有问题?再检验一遍,仍是这样的结果。既然是动物血,也就没有必要做DNA了。
5月23日上午,冯合军估计DNA鉴定结论已经出来,便与裴黎通了电话。“什么?”当冯合军得知检材不是人血时大为错愕,怀疑自己听错了,连问两遍,得到的都是肯定回答,还是不相信结果竟然是这样的:“会不会是鉴定上有什么……?”
“绝对没错。”裴黎口气平和地说。
话筒里沉默着。
裴黎想了想又说:“你们还是重新找吧,估计第一现场不会处理得那么干净……”
墙上喷溅的是羊血
破案之后,冯合军在谈及这一段时说:“这个结果实在是出乎意料,心里难受极了,中午饭只吃了一小碗面条……不过我们还是非常感谢物证鉴定中心的同志,他们的鉴定对我们实在是太重要了,要不然误入歧途得白费多少人力物力啊!”
冯合军当时心里十分清楚,所有的侦查结论必须服从于科学鉴定,以科学鉴定为准。但道理归道理,真要遇上这样的事,经过辛辛苦苦的调查取证,一切都在意料之中,推理判断也完全合乎逻辑,到头来一个科学鉴定就全部给推翻了,由此带来的那种认定之后的否定,轻松之后的沉重,那种感觉是啥滋味,谁体验谁知道。
后来,笔者向一位老法医讨教,他说,在血型检验中,动物血很容易与人类的O型血相混同。所以,按照法医检验规程,对于可疑的血痕首先要确定是否人血,由此决定下一步的检验是否进行。
经对胡家人询问得知,去年冬天胡家养的山羊下小羊,怕冻着,给牵到屋里生的,结果弄得到处都是血。又问胡母为啥那么大的戒心,她说:“你们说是公安局的,又不说来干啥,所以我很紧张……”
出门在外打工的胡父听说家中有事儿,急急忙忙赶了回来,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到了刑警队。他说,相信政府不会冤枉好人的。经用他的自行车轮印与现场所留的轮印比对,完全否定了胡家的作案嫌疑。
专案组再次对案情一步一步分析下来,认为胡家的情况只是一个巧合,最初对侦查范围的划定并没有走偏,还是得围绕着吕大成寻找嫌疑人。
吕家的人被召集到一起,办案人员正式通知他们,经过科学鉴定证实,吕大成已遇害,请他们提供线索,协助破案。
这时,一个叫范梨花的女人从所有的嫌疑人中凸现出来。她家住在漳河大堤北边的B村,比较靠近村边,距涵洞现场约一公里,与胡小丽家的方位十分相似。
在开始调查时,专案组也注意过这个女人,听说早年她与吕大成有过接触,现在没有来往了,所以没将其列为调查重点。
吕家人讲,十几年前吕大成曾跟范梨花好过。在吕大成婚后一年左右,有个男人曾提着刀子来找吕大成拼命,就是为的范梨花,当时在吕家人的劝阻下,吕大成作出保证,说今后不再跟范梨花来往了,这事儿才算了结。
2001年春节过后,一位砖窑主和吕大成外出借钱,路过B村时,吕大成放慢了脚步,在村边逡巡着,随后好像下了决心,对砖窑主说去看个熟人,就独自进村了。回来后,那砖窑主问他找的是谁,吕说是同学。又问男的女的,他说是男的。吕大成从那儿借到1000块钱,可没几天又被人家给要回去了。后来,这事儿叫吕大成的妻子知道,她清楚大成在B村没任何同学,也没亲戚,推测一定是去找的范梨花。吕妻说:我怀疑是他俩旧情复燃,被范家人发现,打死了大成。
范梨花的邻居反映,发案前的日子里,常有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在这一片转悠,长相与吕大成相似。还有,过去范梨花没事儿就过来串门子,这些天老呆在家里,见不着她人,大白天还老关着大门。
出嫁前夕一夜情
对范梨花家的搜查是在5月30日进行的。早上6点多钟,办案人员到达B村。范梨花家中只有她一人,丈夫李丙泉长年在外打工,三个上学的孩子都去了姥姥家。将范梨花带走时,她没做任何辩解,一路上低着头。
范梨花两口子早就与老人分开过了,有一个独门小院,共六间房。进了堂屋,就见对面墙上贴着一溜新新旧旧的十几张学习奖状,都是她的三个孩子得来的。在最东头的一间小屋里,刑技人员几乎是重复了在胡小丽家的经历———他们在墙上、窗台、粮囤、木箱、床头等部位共找到14处血痕。与在胡小丽家不同的是,他们还在炉灶里掏出了烧毁的摩托车灯罩、仪表盘等物;在院内杂物棚的地下挖出一个摩托车的发动机。
5月31日,魏县警方为此案第四次派人携检材到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做DNA鉴定。裴黎对这起案件已比较了解,尽管估计这一次应该是差不多了,但还是严格按规程办,在首先做了种属检验确定是人血后,再做DNA分型检验。结果,五份检材所有DNA的点位均与涵洞焦尸一致,据此作出同一认定。
与此同时,办案人员也拿下了范梨花的供词。她开始还想隐瞒些什么,说:“我知道你们迟早要放胡小丽,因为这事儿根本不是她干的。吕大成是我打死的,尸体也是我拉出去烧的。因为他干涉我的婚姻。”
但是,办案人员发现,她所说的焚尸过程与现场的许多细节对不上。
面对办案人员的不断发问,范梨花沉默了好一阵子,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。终于,她抬起头来:“我都跟你们说了吧。”随后便开闸泻洪般地道出了全部事实真相。